腳踝往下的部位無法動彈。

心臟在那一刻突然緊縮了下，愛花像是眼前一黑地失去了所有力氣。

她的腿…從今以後……

難道都不能再動了嗎…？

她不敢去想。

這無疑是一記重錘，砸得她頭昏腦漲，無法思考。

少女異常的反應讓死柄木很快地註意到了。

她的半張臉埋在柔軟的枕頭間，另外露出的白皙半臉上黏著被冷汗浸濕的漆黑發絲。她盡可能輕輕地呼吸著，卻小幅度地發著抖，眼中的光只在他走到她面前時微微閃爍了一下。

布置得十分柔軟的床鋪只要有重量覆壓至上便會深深地陷進去，死柄木弔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碰觸她，遭到的卻是拒絕。

少女如黑珍珠般的眼睛驚懼地看著他，畏懼一般地突然直起身子，不斷往後縮去，自喉嚨處發出惶恐的輕喘，美麗得不像是人類的臉龐微微扭曲著，像是極端恐懼的小獸。

死柄木弔伸出的雙手僵在半空。

面前發生的一切如一盆冰水潑向他，死柄木弔的表情在那瞬間冷了下來，如同被人扼住喉嚨般混亂的思考使他變得微微窒息。

她在害怕他。

少女無端的恐懼讓死柄木弔原本陰郁的眉眼染上了更加暴戾的顏色，像是瘋了一般，他的雙眼扭曲地睜大，嘴角彎上了一抹瘋狂的弧度。

他猛地靠近。

如最為迅猛的獵豹那般，他在柔軟的床鋪上四肢著地那樣地靠近少女，狠狠地拉住她無力地摩挲著床單的雙腿，動作甚至有些粗暴了。

她的身體被壓制著，愛花在死柄木弔那雙冰涼的雙手觸碰到肌膚時急急地抗拒了下，卻又使不出任何力氣。

沒有任何逃走的餘地，她的耳朵挨在枕頭邊，愛花看著近在咫尺的死柄木這雙帶著點崩潰影子的猩紅雙眼，不受控制地、卻又像是解放了自己一般地閉上了眼。

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帶著分狠毒的甜蜜。

“你害怕我了…害怕我，對嗎？”

他像是魔障了般地重覆著【害怕】【欺騙】【背叛】這樣無厘頭的詞匯，聲音輕地如同氣聲。

他握著少女光滑小腿的四根手指在他的呢喃下緩緩地收緊，像是洩憤似的，卻又在最後一刻慌亂地松開，只留下淡淡殷紅的指印。

愛花伸手捂住臉，突如其來的打擊像是要把她拉入深淵似地，她混亂地深呼吸了幾下，終於從自己的世界裏醒了過來。

死柄木弔有些急促的吐息與她的混在一起，愛花怔怔地看了他的臉半晌，突然伸出雙手，指尖輕輕地碰到了他的臉。

死柄木的身體劇烈地震了一下。

他的皮膚很幹，猩紅的眼下浮著抹青黑的眼圈，這樣近的距離，愛花甚至能看到他臉上幹裂的痕跡。

但不知為何，竟然讓她感到了親切的熟悉感。

這一熟悉感在她看到他嘴角那顆痣時又猛地加重了許多。

但現在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。

“抱歉……”她註意到自己的聲音似乎有些啞了。

“我的腿…死柄木…知道是怎麽回事嗎？”

她費力地吞咽著翻湧而上的恐慌，竭力地使自己的聲音不那麽顫抖。

死柄木的動作一頓，按著少女的力度輕了輕，順著少女的視線看向了她裸露的腳踝。

他沒說話。

“…不知道嗎？”

愛花抿了抿唇，顫抖著低下頭：“我知道了…謝謝。”

只不過是…不能行動了而已。

只不過……只不過……

…真的只是“只不過”嗎？

【你一定會成為英雄。】

……

…

到底為什麽要成為英雄呢？

【媽媽的小公主愛花。】

【…赫士列特。】

這一切都是真的嗎？

否定，否定，否定。

黑發少女摸著他臉的力度一松，她慢慢地垂下手，然後抓住了自己的頭發。

成為了英雄又如何呢？

所有的一切…所有的開端…都只是……

【愛花想要什麽生日禮物呢？】

【嗯——媽媽知道了！！】

【在家裏乖乖等一下，爸爸媽媽馬上就回來——】

【不要偷吃蛋糕！】

她的『原點』。

“很抱歉……”

她只是…她只是……

蛋糕已經冷了。

她坐在空無一人的房間內，沈默著挖下一塊奶油。

是苦的。

“爸爸媽媽——”

“愛花、愛花再也不會偷吃蛋糕了。”

“不要生氣得不回家啦，好不好？”

“……媽媽，不是最愛愛花的嗎？”

無人回應。

“他們是【英雄】。”

黑發的英雄這樣說道。

……是這樣啊。

她看著那個被自己父母保護得完好的、在陌生的男女身後瑟瑟發抖的女孩，毫不留戀地重重關上了房門。

…她一點都不想成為英雄。

背靠著冰冷的房門，她漸漸地滑落，坐在地上。

但如果…

【NO.1英雄歐爾麥特！】

【愛花一定會成為最棒的英雄哦…絕對。】

…如果這是他們所期望的話。

【已經沒事了！要問為什麽——因為我來了！！】

就成為『英雄』吧。

……

…

溫熱的淚滴落在他枯瘦的手背上，死柄木楞了楞，隨即覺察到了什麽似的扳起少女低垂著的臉。

自下巴處滴落的眼淚順著他的動作自少女線條完美的脖頸上滑落。

少女像是失去了靈魂一般地呆呆望著他，淚珠子爭先恐後地湧出來，可憐得像個被主人拋棄的玩偶。

死柄木的瞳孔緊緊地縮了下，他像是想說什麽一般地張了張嘴，卻在下一秒被少女猛地摟住脖子，徹底失去了聲音。

——她的手臂可真細啊。

那兩條纖細的手臂擁住他時，死柄木竟惶恐地生出了“會不會被自己折斷”的臆想，這使他近乎乖順地順著少女的方向倒去，其中一只手緩緩地、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後腦勺上。

她近乎無聲地哭泣著，兩具穿著相同布料的身軀貼合在一起，一切的感官似乎都被無限放大，她將自己埋首於他的脖頸處，輕輕地顫抖著，發燙的耳垂時不時碰觸到他微涼的脖頸。

“我愛你……”

似乎過了一秒鐘，又似乎是過了一個世紀，他聽見少女低低的喃喃聲。

他幾乎以為那是幻聽。

“什麽？”

死柄木的腦袋嗡嗡作響，他顫著聲音問道，嗓音沙啞得要命。

“…請不要離開我。”

她緩慢地將嘴唇貼在他的耳垂旁，黏膩的耳語帶著濕軟的吐息，讓人暈眩得一塌糊塗。

那柔軟的嘴唇在他的耳邊摩挲了幾下後，她用著極其緩慢的動作擡起頭，纖細且柔軟的手指像是在觸碰一團雲朵一般地捧住他的臉。

“我喜歡你的溫度……”

她看著他，黑眸中的光細碎得像是天上的繁星，卻漸漸地染上了如糖果般的甜膩色彩。

“留在愛花身邊…好嗎？”

她眨眨眼，又有淚珠滴落下來，纖長的睫毛被潤濕，在昏暗的光下猶如顫動的鴉羽。

“這樣…我就會……永遠的愛你…”

她像是在自言自語，又像是在對著他說話，神色迷茫空洞得宛如剛剛降生的嬰孩。

“你在……說什麽——！”

死柄木的神色中帶著劇烈的顫動，他猛地抓住少女的手腕，在感知到灼燙溫度的一瞬間怔住。

少女的睫毛微微低垂，在他望過來的下一個瞬間閉上了雙眼，往後倒去，陷入了昏睡。

世界仿佛靜止了。

許久之後，死柄木緩緩地收緊擁抱著她的動作，靜默得像一具塑像。

像是絕望，又像是希望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求評論TT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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